春风渡我

空花集 12

黄少天一一饮下众人敬来的酒，背过众人偷偷推了一把周泽楷低声道：“诶我说周泽楷你怎么了，难道是有什么心事，今个怎么心不在焉的，要是真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就算不能帮忙我可以帮你解解闷嘛……”

周泽楷听着黄少天在自己耳边絮絮低语，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的心事，就是你啊~”

那声音又小又委屈，却唬的周泽楷差点跳起来。

他侧过头看向黄少天，却只看到黄少天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那么明亮，像是晨曦破晓而来的光穿透他人生里那么温默深沉的颜色硬生生闯进了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或许是脑海里吧。

硬生生扎了根，就没法忘掉这个画面。

黄少天抬手在周泽楷面前摇了摇道：“笑歌输了呢，正要作诗，你可好好听。”

周泽楷回神看见方明华正举杯饮了一口，歌曰：“杨柳绿含兹，雕弓纵射时。向风飞白羽，和露折青丝。”

方明华太有学士风范，倒不像称量天下的丞相大人。杜明拢住方明华的肩膀道：“笑歌你可别随便说，这是木棉，怎么能说杨柳呢。”

吴启跟着起哄：“没错没错，这是个杜撰，笑歌你可要再咏一首木棉才对。”

“那我可得多问问仙人，”方明华举杯又饮了两杯酒，垂眸思索一会道：“春深绝不见妍华，极目黄茅际白沙。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

众人都道好，江波涛道：“泊远一手草书写的极好，被称之为‘云山乱’，不若将这两首诗写下来送与黄少。”

乱如云山该是何等潇洒恣意，黄少天也不客套退却，道：“我早就听说小吕将军不仅行兵布阵十分出众，连书法也闻名四海，我定然拿回去裱起来挂在书阁之中当做传家宝！”

吕泊远铺纸传墨，挥洒而就。

众人又玩闹了一阵，又上了酒菜尝了鹿肉，方才辞别而去。

临辞前，半醉之间的杜明拉着黄少天道：“黄少，咱们今日饮宴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不知你何时回蓝雨我去送一送你。”

黄少天不知为何下意识看了一眼周泽楷，见周泽楷正背对着这里面又回头对杜明道：“或许再有几日吧。我原本是来出使，又不是游历，哪能久待。若是定下日子，我必定遣人告诉你。”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周泽楷盯着溪水中倒映的夕阳并两尾游鱼轻轻颤了颤。

江波涛走到他身边并肩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上将军，似乎最近几天你有些心事，是不是因为？”

他指指坐在身后的黄少天继续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可上将军不是江湖人物，他也不是。”

江波涛太过谆谆教诲。

周泽楷侧过头看了一眼江波涛，然后摇了摇头。

他缄默不严，江波涛也不好细问，只得伸手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而周泽楷转身望向黄少天的背影，心里柔软的像天边舒展的云霞。

周泽楷与黄少天并肩而行，身后是薄薄的夜色和一轮初升的明月。

黄少天转过头，见月色落在周泽楷的眉心倒比美人额心梅妆更叫人心动。他年少时便是云霄京一等一的纨绔，家中虽然没有侍妾但也颇懂风月之事，怎么会不晓得断袖龙阳？

在他心中，周泽楷是不一样的。虽然他们只认识不久，甚至初见那一面他只记得跪在大殿之下那道玄色武将官服的影子，可是黄少天就是觉得周泽楷是不一样的。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喻文州不一样，和后来把臂同游的叶秋、张佳乐他们也不一样，和那些红尘闺秀更不一样。

周泽楷是一捧月光，在自己心中无所不去。

而自己，什么都想给他。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觉得周泽楷大抵是什么都不懂的，没准就是受了皇命公差游玩。他看着周泽楷的眉眼想，这个人啊就适合人间将相忠于皇室，回头家中贤妻娇儿，坐享天伦之乐。就算什么都不算，他是蓝雨小侯爷，他是轮回上将军，中间隔着家国万里。黄少天生来便是小侯爷，从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如今遇着周泽楷，只觉得人生在世前狼后虎十分艰难。

何况，周泽楷哪能喜欢自己呢？

周泽楷被黄少天盯得发毛，道：“怎么了？”

黄少天微微笑道：“我没有字，你唤我的名字吧。”

周泽楷张了张嘴，想起今日那枝木棉花，心如擂鼓，轻轻唤了一声：“少天。”

他顿了顿道：“一样。”

他就这么一句，黄少天就听懂了似的，晓得周泽楷是说他自己也没有字，让自己称呼他的名字。

黄少天想，如今我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把眼前这个人好好放在手心里过几天。他刻意压低了声线，清亮的嗓音便带上一种惑人的沙哑：“阿楷。”

周泽楷心尖又抖了一抖。他觉得自己大概要得心脏病了。

那天晚上，周泽楷第一次梦见了大片大片艳烈如火的木棉花，其中鲜衣怒马的男子眉眼灼灼生辉。那男子下马冲着周泽楷走来，一把把周泽楷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唤了一声“阿楷”。

那是从没人称呼过的名字，闻到是一片清冽的薄荷香气。周泽楷将那人狠狠揉在怀抱里，将整个人据为己有。

“少天…“

-----------------------短短的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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